军团之变
相比于消费者和运营商业务,华为三大主营业务的另一个企业业务,还不是公司大舞台上的主角,发展之路也颇为曲折。
华为企业业务比较复杂,对标多个国际IT企业,既包括像戴尔的服务器、存储器,思科的路由交换器和数据通信,也包括像海康威视那样的视频监控业务,还有自研的操作系统和数据库,对标微软和甲骨文。在华为鼎盛时期万亿的营收盘子中,企业业务的收入为1000亿元。
在企业业务中,最大的盘子之一是服务器。AI财经社从华为某家大合作伙伴处获悉,今年6月,英特尔芯片供应再次出现问题,导致华为x86服务器业务面临生死挑战。2019年前,华为服务器一直采购的是英特尔x86架构芯片。
一位服务器行业人士告诉AI财经社,华为x86服务器业务此前一度达到了年销售额300亿-400亿元的规模。但在美国对华为断供后,这一业务断崖式下跌。“如果不被打压,该业务破500亿元没有问题。”
无奈之下,华为服务器产品线决定打包出售,这几乎是华为盘活资产的唯一办法。去年底,华为曾剥离荣耀手机,在业务单飞后,荣耀解决了芯片和生态问题,快速找回失去的份额。AI财经社获悉,华为X86服务器业务已经出售,但保留了采用自研鲲鹏芯片的服务器业务。
来自华为企业BG的员工李梓告诉AI财经社,消费者业务跌倒,运营商业务维稳,企业业务是华为唯一的增长点,公司期望能在多个新行业中“逼”出一些独角兽。数十年间,全球企业业务诞生出一批明星企业,甲骨文、思科在IT“大厦”中起到支柱作用,华为的企业业务还显稚嫩。
内部曾反思,华为在布局企业业务中经常面临一个困扰,团队对多个行业的认识还较浅层,售卖的产品过于基础,还没有积淀输出有厚度的解决方案,因而没有打动和触及到行业痛点。
“更多时候挣到一点设备钱就结束了,但其实面对多个百亿、千亿的新机会,华为只拿到了皮毛,可能第一年1亿,第二年2亿,看不到明显增长。”李梓笑言。
华为一家合作伙伴的负责人周舟也有同样感受。华为还没有深入到行业深层,在一定程度上未能给他们与华为合作的解决方案带来之前预期的销售机会。
这些现实又与这家公司的组织架构息息相关。多年以来,过于冗长、矩阵式的管理框架体系,决定了华为研发、技术、销售等前后端部门无法痛快地形成合力。体制和基因决定了其很难通过单纯的业务之路来扩张。
最终,华为决心践行军团化。
刘蓓观察,以往在面对一个新项目时,华为会在各个业务线抽调人力做整合,往往交付的产品局限于当前的能力,但当下更多行业客户的需求不再是“拼凑化”的,数字化转型需要一只专业团队,从人员组织、业务流程设计、基础设施平台,讲究打包实现,他认为,公司成立军团的意义和初衷便在于此。
华为五大军团选择的领域都具有复杂性和挑战性。如地下煤矿的场景很复杂,5G技术等实现的无人化、自动化、数字化,符合煤矿的未来发展,也为市占率不高的国产设备带来超车机会,但国内还无有实力的企业挑头实践......
按照任正非的说法,军团打破了现有华为组织边界,多兵种协同,贴近客户,做深做透一个领域,为公司多产粮食。
军团大会后不久,任正非对五大军团的讲话、视频开始出现在多个社交媒体的话题首页。
“当晚,朋友圈内,很多同事、员工都在刷屏老板‘没有退路就是胜利之路’这句感言,军团成立大会几乎让华为的凝聚力到达了近期巅峰。”刘蓓感叹,“一位合作伙伴的评论最令人触动,他说,华为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五大军团中,并不全是无中之有,华为数字能源业务的渊源是任正非早期在深圳注册的莫贝克公司,后更名为华为电气,在千禧年以30%的份额成为国内最大的通信电源生产商,是彼时华为最赚钱的部门之一。在千禧年电信业遭遇增长乏力困局之时,华为电气以7.5亿美金转让给艾默生,扛过危机。2008年,在与艾默生竞业协议结束后,华为立刻按下重启键。
而煤矿军团已率先打响前哨战。今年9月,华为与国能集团共同发布了基于开源鸿蒙的矿鸿操作系统,鸿蒙进煤矿,是在艰难的局势中凿开的一道裂缝。
转型成败要看根技术
华为这次的转型,与以往不同,它更依托“根技术”。而根技术能否真正扎根、发芽、枝繁叶茂,将成为左右华为这次转型的胜负手。
在这次打压下,与鸿蒙一样,多个备胎的根技术被摆上台面。此前,华为2012实验室基于科技预言总结了面向ICT产业的“根技术”,这些技术需要在科技封锁下实现国产化和自主化。在容易被卡脖子的环节中,包括了鲲鹏CPU芯片、欧拉服务器操作系统、鸿蒙、高斯数据库、Atlas智能计算平台等。
比如鸿蒙,它是针对物联网的操作系统。此前,还没有国产操作系统取得影响力。AI财经社了解到,鸿蒙在2021年年底将装载超过3亿台设备,其中包括2亿台华为设备,1亿台非华为设备,从而达到16%这一操作系统市占率的“生死线”。
鸿蒙选择在全屋智能领域最先构筑生态,华为官方在上半年与地产企业合作推出15万左右的别墅全连接解决方案试水,但销售成绩不亮眼。
李红旗感受到,店里来询问全屋智能的客人增多,市场对普惠型方案是有呼声的。华为预计将于今年年底推出5万元左右的普惠方案,并在50座城市建立50家全屋智能体验店,计划5年卖出500万套。李红旗坦言,他会跟随华为,将“8+N”生态立住,弥补手机销量的损失。
再比如,最新官宣的欧拉操作系统,早期目的是服务好华为自研芯片的鲲鹏服务器,2019年9月正式宣布欧拉开源成为openEuler。
目前,桌面操作系统中微软的Windows虽然具有统治地位,“欧拉未来大概率将对应鸿蒙的物联网操作系统,在桌面操作操作系统中一步步渗透、搭建生态。”刘蓓介绍。
鸿蒙和欧拉显然还有一段路要走。不少新兴领域从业者对鸿蒙和欧拉表示期待,周舟肯定道,“但在这个更为向上的细分生态中,大量的市场机会是全球属性。比如,核心设备和工控系统由外企提供,这些企业比华为入局早十几年,耕耘经验更为丰富。在商业化进程中,一些合作伙伴还在观望如何转向以华为为主的生态。”
“华为的根技术还是缺少一项独门绝技。”善于思考的李梓在谈及华为企业业务与国际巨头的差距时,提及了背后的根本原因。
虽然是业界中较早谈论人工智能的厂商,但华为的智慧摄影体系,仅仅在手机领域积攒了稳定的用户群体,企业业务层面,国内AI生态和算法框架层面依然被英伟达、AMD包围,基于华为昇腾AI处理器的Atlas系列仅在智慧城市、智能交通等新兴领域落地较多。
在数据库方面,华为的高斯数据库在市场上存在感不强。
“困难也是实实在在的。”李梓坦言,“但根技术代表了华为品牌的一次有代表性的转型,从提供基础标准化产品,到开始做软性的资产,这条路是正确的。”
“华为习惯定下一个艰苦的目标,未来鸿蒙要对标谷歌,数据库对标甲骨文,鲲鹏芯片对标英特尔,但无疑这是一个长期的生意经。”刘蓓提到根技术,言语间透露着肯定。